风自东来--其五

2023-07-11 13:39:19 来源:哔哩哔哩

现年25岁的娜迪亚·奥尔洛夫的生活非常简单,她大学毕业后,靠着自己叔叔的关系进入喀山丽郡酒店,成为了一名前台服务员,她的首位男友得知自己考上了远东联邦大学而娜迪亚考去了莫斯科后礼貌地向她提出了分手,随后的几任男友则都不长久,不是二人性格不合就是有一方厌倦了当前的关系。平心而论,娜迪亚并不是一位在情感问题上反复无常的女孩,她期待着能遇上一位真正理解她支持她的男友,但迄今为止她遇上的人不是冲着和她发生一夜情去的就是满脑子只有卢布,老妈和狐朋狗友的蠢货。


【资料图】

当那位神秘人来到前台时,她正幻想着自己作为一位在业界崭露头角的服装设计师走上LVMH的颁奖台,接受众人敬仰的场景。那位男士的步子很轻,他身上的潘海利根香水味道唤醒了沉浸于梦中的娜迪亚。她抬起头时,首先看到的是那位男士按在台面上的左手,左手的无名指上戴着一只朴素的钻戒,手指修长而有力,手的主人穿着一件世家宝定制的黑色西服大衣,腋下夹着一卷当年上半年的《AnOther》杂志,脖子上则围着一条与他讲究的穿着格格不入,略显笨拙的手织围巾,一双疲惫的眼睛透过水晶镜片盯着她:

“一间商务套房,到下月15日退房,谢谢。”

他的声音很低沉,有些嘶哑,娜迪亚接过他递来的护照,迅速且专业地为他办好了入住手续,这位英国来的奥利弗·拉提摩尔先生已经给她留下了足够深刻的印象。拉提摩尔谢绝了服务生,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登上了电梯,从监控摄像头看,他在电梯里的行为和其他客人并无不同,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套房门后,他表现得都如同一位完美房客。

等到锁舌在身后发出咔哒一声后,这位拉提摩尔先生才丢开了自己疲惫的伪装,他丝毫不在乎那条150支纯美利奴羊毛面料的昂贵西裤,跪在地上将整个房间的踢脚线都仔细检查了一遍,连清洁工不怎么打扫,沾满了灰尘的床下也不放过,再到中央空调出风口,平板电视和室内所有插座,直到确定房间里没有任何窃听和监控设备,他才直起身子,打开了自己带来的那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利玛赫牌旅行箱。

当拉提摩尔看到铺着鸡蛋棉的箱子内装着什么时,他才真正笑了起来——一支瑞士出产的OM50狙击步枪,加上一支Trijicon的军用热成像瞄准具,那个已经死掉的犹太佬没开玩笑,这的确是最顶级的尖货。鸡蛋棉下方还夹着五根矿用炸药和配套的雷管。拉提摩尔并不是一个喜爱喧闹的人,但他也不会拒绝这些小小的赠品,商务套房内的保险柜为他藏匿这些武器提供了绝佳的容器,待到他关上保险柜门,他就又变回了那位略带忧郁的绅士。

拉提摩尔穿过大堂时,注意到娜迪亚小姐正在看着自己,他不失风度地朝她略一弓腰,走出了大门。

与此同时,藏锋手里捧着一杯从巴希老爹那讨来的格鲁吉亚红茶,对着自己面前那份2011年第一季度阿斯特拉罕州外围企业的财务报表皱眉头,他确信列昂尼德把自己丢在这里不是为了让自己当个实习会计。但这些天来他见到的活物也只有巴希老爹和他那条狗,期间列昂尼德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他那天二人遇到的袭击者是天主的腐烂山脉的外围信徒,除此之外这条老狐狸再也没透露更多消息。藏锋觉得他是在糊弄自己,几个枪都拿不稳的小混混去参加黑帮仇杀还行,想干掉列昂尼德还差得远呢。对方能摸到列昂尼德的家门口,说明他们在这位在俄罗斯算不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身上下了不少功夫,但是面对突然出现的自己却没有改变计划,依旧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想到这里,他又取出了那张夹在护照里的纸片:

叶夫根尼·阿列克谢耶维奇·韦尔希宁。

藏锋在记忆深处反复检索着这串西里尔字母所对应的名字,直到面前那杯红茶见底,他才不得不承认他对此人一无所知。失去接入基金会网络的权限让习惯于依赖现成情报的藏锋感到略微手足无措,此刻他真想拿出那部8810打电话给中分的同事,让他们查个明白,但这个电话也可能把列昂尼德的安排破坏得一干二净。

藏锋是个混蛋,但还没混蛋到那种地步。

他不混蛋不意味着他不会争取主动权,列昂尼德既然给了自己身份证件,那他就默认列昂尼德允许自己拉大旗作虎皮。

当初和GOC交流的时候那个赵谁谁说过啥来着?

六个小时后,GOC中国分部派驻喀山的特工刘青结束了迟来的午饭,在座椅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他拿起一次性饭盒,走出房门,打算开始下午的工作。

喀山工作站向来被国内视作闲差,这里既不像海参崴站那样位置微妙也不像莫斯科站那样能直接接触到来自阿尔巴特和克里姆林宫的第一手资料。较低的工作强度和俄罗斯境内第四大站的地位让很多人将这里视作人员中转站和大型实训基地,一般来说,在这里干够3年的特工都能拿到升迁机会。刘青在这里已经工作了了7年,这七年时间里连副站长都换了四任,他却只是职称和待遇提了一级,换做其他人早就坐不住了,但这七年时间里刘青没发展任何下线也没做出什么突出贡献,他乐得在这个待遇不错的地方继续呆下去。

就在他到喀山报道的第2617天,这位特工遇到了那个注定要把他的小日子搅得一塌糊涂的人。

这天下午,他原本要去艾尔米塔什中心的死信箱那边看一眼,负责那处死信箱的同事因为突发急病回国做手术了,这个担子就落在了刘青这根老油条肩膀上——去艾尔米塔什中心内的第一座男厕的第一座隔间看一眼,抽水马桶的水箱上有没有贴着一小块标签,没有的话就回去摸鱼,有的话就去另一处男厕,把标签对应的水箱内多出来的不管什么东西丢给同事,然后继续摸鱼,这用不了他半个小时时间,但当他路过鞑靼斯坦历史博物馆时,路边绿化带边缘的一处异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边的地面用粉笔画着四长四短八条横线,组成了易经64卦中的天山遁。

刘青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一连串信息:这原本也是一处死信箱,但是因为过于显眼,加之死信箱的另一方已经死于三年前而被废弃。画下符号的人看起来并不清楚这处死信箱的规则,乾卦代表需要见面,坤卦代表此处信箱出了问题,震,艮,巽,兑分别代表一到四号投递点有消息,这个天山遁是什么意思?

刘青实在不想管这个过于怪异的符号,他取出手机,装作拍摄风景的样子拍下了那个符号,按下快门时刘青总觉得留下这处符号的人就在身后那稀稀拉拉的游客中盯着他。他赶忙低下头,在照片上将这一处圈出,发给了站长。

等站长回复消息时,他不住地踱步,这让他在悠闲的游客中看起来格格不入,好在刚过了两分钟站长就传回了指示:去看看。

这三个字像镇静剂一般让刘青冷静了下来,虽然师傅总骂他不求上进,但他并不是那种玩忽职守或胆小怕事的人,没有蠢材能在外勤的位子上连干七年不出差错,与其说他缺乏积极性,不如说他过分谨慎,宁可放弃机会也要确保万无一失。四处投放点都在克里姆林宫建筑群内,报喜教堂的震号投放点什么也没有,斯帕斯塔楼的艮号投放点也是如此,巡视至士官学校外墙的巽号投放点时,刘青在那处用作信箱的墙缝中拽出了一张赛百味的小票。

这又是什么东西?

刘青刚展开小票,还未来得及细细思索这是偶然出现的垃圾还是那个神秘人有意投放的信息,就有人在他身后打了个响指,回头看时,一个中等个子的东亚人朝他伸出了手,用温州话做了自我介绍:“基金会。”

刘青听得懂他的温州话,不如说他听得懂绝大多数方言,GOC习惯于将方言作为无线电通讯中的第二道加密,苏州方言接闽南方言的对话方式能绕晕最熟练的窃听者,对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但刘青不记得基金会俄罗斯分部有这么一号人,强按下心中疑惑的他握了握对方的手,试探着用陕西话问了一句:“换个地方说?”

见对方点头答应后,刘青将手伸进外套口袋,拨通了紧急电话,手机传来的震动让他知道,站长和其他人已经守在另一头,准备好了分析这位不速之客的每一句话。

二人最终在一处露天咖啡馆坐了下来,午后的阳光洒在咖啡桌上,喀山河上吹来的微风,铺有软垫的藤椅和饱腹带来的困倦感让刘青有些昏昏欲睡,他端起桌面上漱口用的冰水一饮而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场意料之外的会面上。

对面那位不急不慢地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杯中的土耳其饮料,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你们自在啊……”

刘青没立刻回应,而是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当初我家里人要我考公务员,我没同意,我想着年轻人嘛,考了公务员这一辈子的路也就定死了,总要出去闯一闯才不算遗憾,现在想想,我还真不如去哪个县粮食局坐办公室,起码比现在强不是?”

他将杯子里剩下的一点饮料喝干净,盯着杯底的咖啡渣,抛出了自己的要求:

“我希望能与喀山站达成某种意义上的合作。”

刘青知道这个人肯定是以个人身份提出的这个要求,他没通过基金会和GOC之间固定的交流渠道,而是选择在一个废弃已久的死信箱上下功夫来引起喀山站的注意,这足以说明这个人并不愿让基金会,或者基金会中的某些人知道自己与喀山站之间将要达成的协议,从知道那处死信箱的存在,甚至大概知道约定的暗号和具体的检查时间这点看,这个人对GOC的行事方式非常熟悉。刘青在脑海内列出几种有关此人身份的可能性,又将其一一否决,他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索性等站长那边的声纹分析结果。

神秘人看起来并不在乎刘青的内心活动,他提出,希望能和喀山站实现一定程度的情报共享,他需要喀山站提供一些对GOC来说不那么要紧的情报,换取整个基金会在俄罗斯的外围企业收支情况,用他的原话说:“基金会的外围企业有四本帐,一本给税务看的,一本给基金会总部看的,一本给股东看的,还有一本自己看的,想不想知道去年一年基金会在锡霍特的钨矿矿山瞒报了多少产量?”

“我们要怎么核实你的情报是否属实?”

“你们自己有卫星,新罗西斯克那边一条日产3000吨熟料的水泥生产线一年开窑多长时间出料多少应该很好算,而我能把这个产量精确到公斤。”他敲了敲太阳穴,示意刘青,以及必定在监听的某人想想这些情报的价值,“而我要的只是一些GOC搜集来的粗浅信息而已,甚至都不用劳烦贵方的判读人员,我可以自行总结。”

“这我做不了主,我需要请示上级。”

那人微微一笑,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叶夫根尼·阿列克谢耶维奇·韦尔希宁先生的详细情况,至于联络方式……不妨将今天那处死信箱利用起来。我拿到韦尔希宁先生的资料后会提供中央联邦管区内所有基金会持股比例大于百分之五十的企业的2014年详细财报。”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俄分自用版。”随后,他站起身,再次向刘青伸出手:“合作愉快。”

刘青赶忙站起身,握住了他伸来的手,二人的手掌刚一接触,那人就松开了手,随后撇下一句话,离开了喀山河畔的这处咖啡馆。

直到侍者拿着账单和手持式POS机前来结账,刘青才反应过来那人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咖啡钱你付。”

在藏锋故作高深地和刘青打交道时,六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喀山南郊的一处院子外,近三十名穿着FSB制服,戴着防毒面具的干员将院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控制住院子的所有出口后,两名干员从一辆停在大门口的商务车上取下一盘粗壮的缆绳,一头挂在商务车车尾的拖车钩上,另一头连上了那扇涂着绿漆的大门。

随着司机踩下油门,那辆商务车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瘫在地上的缆绳被猛地拉直,院门合页在强大的拉力下只坚持了不到半分钟就宣告投降。

在大门被破开那一刹那,早已等在门口的干员在打头的盾牌手掩护下冲入了院内,他们分成数队,向每个窗户内投掷震撼弹。Zarya2刚在地板上炸开,手持折扇5的基金会外勤就冲入房间,将被震懵,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邪教徒撞翻在地,再用自己90公斤以上的体重将他们死死压在地板上,等待着后续的队友将他们拷上手铐带走,外面等候多时的专家会对这些人进行初步全身消毒,在确定整个院子安全后,这些专家会进行一次彻底的消杀作业,将这个地区清理到邪教徒到来前的状态。

一名外勤在队友的指点下找到了在院外等候行动结果的列昂尼德,他走上前去,对正在监督CBRN人员喷洒药剂的列昂尼德敬了个礼:“长官,我们发现一处地窖。”

列昂尼德没多说话,跟着那名特工来到院子内的主体建筑前,抓捕工作已经告一段落,21名邪教徒在经过初步检查后将被移交至联邦机构。未参与突破的特工正将他们找到的所有文件和看起来不太对劲的物品分门别类装进收容箱。发现地窖的外勤将列昂尼德带进一间看起来像高级教徒住所的卧室,卧室正中铺着的地毯已被掀开,露出了下面的活板门,两名武装特工正持枪守在一旁,等待着进一步指示。

“仪器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下面没有奇术和生命反应,休谟指数略微偏离正常范围,但仍可接受。”

不用列昂尼德多说什么,那名外勤就快步走出房间,安排人手对邪教徒进行审问。审问结果来得也很快,房间的主人在抓捕时并不在院内,基金会的线报甚至都没有提到此人的存在,教徒供称,那名高级教徒自昨天中午就再没人见过他,其他人以为他在自己的房间里祈祷苦修,而所有人都不知道那扇活板门通向哪里。

一小组特工很快被组织起来,准备对活板门下进行探索,刚一掀开门,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就从黑暗中冒出,连特工们脸上的防毒面具都挡不住这股臭气,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臭气熏得咳嗽了起来,有的人甚至开始干呕。不过,CBRN小组认为这臭气并无毒性,而用以检测异常的仪器也未报警。被选中带领探索组的特工稍稍适应气味后,拧亮了头盔上的手电筒,朝活板门后看去。

活板门后是一条可容一人直立行走的地道,一条充当台阶的木梯搭在洞壁上,每隔四五米就有一根用作支撑柱的木桩,木桩上插着蜡烛。短暂讨论后,特工们决定还是由一名盾牌手开道。探索小组前进了十余米后,来到了一处看似地下礼拜堂的地方。

这里靠墙的地方摆着一袋袋半腐烂的蔬菜和肉类,正中央则是一座祭坛,祭坛摆放着一张怪异的喀山圣母圣像,画中的圣母紧闭着双眼,面部肿胀发青,皮肤上还有蛆虫和不明液体向下滴落。圣像两旁各亮着一支白色的蜡烛,虽然烛泪不断向下低落,但蜡烛却一点变短的迹象都没有,圣像前则是一本用不知名生物的皮制成的羊皮纸经书,这处祭坛散发出的恶臭格外浓烈,墙边的腐肉相比之下都显得气味宜人。

在祭坛后,地道继续延申,但之后的地道没有蜡烛,两千流明的强光手电射出的光柱也被黑暗吞噬。探索小组在没做准备的情况下不敢继续深入,回到了礼拜堂,仪器显示,祭坛便是这里休谟指数异常的原因。在抽签选出了两名特工看守礼拜堂后,探索小组回到了地面。

在汇报情况时,回到地面上的特工因离开了那处恶臭祭坛而庆幸不已,但那张亵渎的圣母像还是让他心有余悸,据他说,注视着圣母的肿胀腐烂的面庞时,他心中除了厌恶外,还升起了一种病态的欣喜感,但只要注意力从画上移开就能恢复正常。汇报完后,那名特工在胸前画了个十字,看起来那张圣母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他噩梦的主角。

待异常处理小组赶到时,特工们几乎是逃出了那间有活板门的卧室,列昂尼德铁青着脸,看着邪教徒们被押离现场,这已经是第三处被捣毁的窝点了,但基金会除了知道这个教派崇拜腐烂的圣母外,对活动于他们眼皮底下的这个天主的腐烂山脉分支几乎一无所知。突袭行动只能抓获一般信众,神父总能提前一步溜走,好在这一次,基金会总算发现了神父逃走的通道,但他们为什么能准确预测基金会的抓捕行动,腐烂的圣母在这个教派的崇拜中又意味着什么呢?列昂尼德毫无头绪,而天上的太阳,则如过去千年一样,依旧冷漠地注视着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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